加贺清光

老房子着火

【唐川X袁雎】奇妙能力 06

06  等待

 

唐川提前下班回家,开门意外的扑面而来油烟味。煤气灶上小火炖着汤,汤没开但已经有香味溢出来。一阵风吹过,餐桌上摊开的几本书呼啦呼啦翻页发出声响。他没看到袁雎。

唐川放下包,把吹得有点移位的书阖上撂齐。他粗略浏览了一下封面,然后听到阳台有轻微的窸窣声响。

袁雎在阳台晾衣服。江北的天热的早,左不过四月中,夏天已经领率着灼灼烈日翩然降至。袁雎把冬天的厚被子收起来了,换上了薄毯,顺带床单被套一起扔到洗衣机里。这会儿刚刚捞出来,蹲在地上,一个角一个角慢慢拧干。

唐川走过去,捞起另一头,示意他朝反方向拧劲儿。这样一来效率快了很多。水给整干了,袁雎低着头把布料摊开,用衣架挂到横杆上。

没唐川什么事了,他还赖在原地非得挡人家。“你今天回来这么早?”

袁雎看他一眼:“你也是。”

唐川手臂伸到脑袋后头枕着:“我没什么上下班规定点,没事就回来了。倒是你,看这些活需要不少时间,今天下班早?”

袁雎点头,又摇摇头。

“河堤那边死了人,警察天天在那附近转悠。今天问到我们这里,一个一个问了问题。大家都没心情再开工,就都回来了。”袁雎说着,又想到另一个问题,“你的衣服……上面是什么味道?”

“嗯?”唐川本来想问警方问了些什么,被他一个岔子打断。他眨眨眼,抬头才发现,袁雎把他的衣服也都给洗了。

“呃……洗衣粉?”

“你跟我是同一款洗衣液。”

“啊……”唐川想到从前衣服要么是打扫卫生的阿姨来洗,要么直接扔到干洗店,自己真的连家里是用洗衣粉还是洗衣液都不清楚。他有点尴尬地放下手:“那可能是古龙水吧。”说着真的凑上去闻了一下:“诶不对,是发胶?”

袁雎任他一个人一台戏,踮脚挠腮各种挽尊。他没忍住,抱着衣架露出浅浅的笑容来。

唐川马上发现新大陆一样地扔下衣服,凑到人跟前:“你在笑吗?”

袁雎被他这么夸张的动作搞得不自在,稍稍偏开脸反问:“很奇怪吗?”

“不奇怪不奇怪,”唐川很快地回答,生怕青年下一秒就把难得的笑颜收了回去。“挺好看的……就是,没怎么见你笑过。”唐川咽口唾沫:“那啥,你为什么从来不笑?”

袁雎没有正面回答,抛出来一个有点狡黠的问题:“你为什么老是笑?”

袁雎从来没有这样说过话,脸上笑意未散,还带着玩笑性质、几乎在耍赖地杵他。唐川“哈?”了一声,脑袋还没转过来。又刮起一阵风,飘飘荡荡的衬衫衣摆掀起来,扑了他一脸。

对面的袁雎一下子看不见了。

唐川心里暗骂一声。才洗的衣服还带着水,打到皮肤上就贴住了。他手忙脚乱地想给呼噜下来,听见袁雎在那头笑出了声。

唐川心里一动,手上的动作突然就放慢。袁雎一边笑,一边伸手帮他,衬衫掀开的一瞬间,手指尖无意识地从人掌心划过。

唐川的心也像被什么划过似的,突然就痒起来。

 

他抬起手臂,在脸上装模作样地薅一把,也不知道到底擦干没有,若无其事地问人:“看到餐桌上那些书……你在看数学?”

袁雎似是有点窘迫,换了个背对他的方向:“……从你的书架上拿了几本能看进去的,随手翻翻。”他手里稍微停了停:“看了以后发现,从前的也忘了大半了。就一边上网查,一边凑合着看。”

唐川点点头,又想起人家背过了身看不见他:“书架上的你随便翻,真有吃不透的过来给我看一下,我说不定能帮上忙。”

刚刚才挂上去的一件T恤,还在往下缓慢地滴水。唐川盯着那滴水珠渐渐饱满、摇摇欲坠,最后撑不住,开始往下落。他玩心大起,伸手过去接。

不想袁雎正好抬头,没看到他的动作。唐川的手一下子碰到他的左颊。

这下连袁雎也不好意思起来。唐川愣怔半晌,才惊醒似的放下手。两个人相对无言,唐教授一贯的伶牙俐齿似乎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他的重心从左脚换到右脚又到左脚,终于想起来什么一样:“……那啥,汤开了,我看看去。”脚底抹油一样跑开了。

剩下袁雎还抱着衣架留在原地。水渍印在他身上那件套衫上,胸口有薄薄的凉意。他毫无知觉,站着一动不动。

空气里满是洗衣液和阳光的味道。

 

 

这段小插曲对唐川的影响比他想象的要大,直到下午上班还魂不守舍。罗淼老早在他实验室守着,他连跟人斗嘴的气力都没有,只喝了一句“别乱碰实验器材”就闭了嘴,实在懒得理人。

“你怎么了这是?午觉没睡好?”罗淼纳闷,端过咖啡杯:“啧,还这么脏。”

“要喝咖啡的话,杯子自己洗。”唐川有气无力看他一眼,突然想到什么:“你手里那个不行,柜子后头那一排自己随便挑。”

罗淼纳闷地瞅他一眼,绕到柜子后头,然后黑着脸出来。

“……那一排你上次洗是去年了吧?放在那个地方,助理都看不见,一碰灰落我一手。”罗淼满脸嫌弃。他转了一圈想找方才那个杯子,唐川眼疾手快自己先勾过来。

“喂……!”罗淼气急,“你是就这一个勉强还能用来喝水的吗?脏成这样还要抢?”

唐川状似不在意地低头咕了一大口下去,其实也疑惑自己到底抽什么风。

——那杯子是袁雎上次在这里过夜喝过的。

 

“你到底是不是来问河堤那个案子的?”找不到话来搪塞,又被自己纷杂的心绪扰烦的不行,他干脆换个方向开口就怼人。“哪个环节卡住了?你的嫌疑人跟你的猜想不符?”

“……跟你聊天真累。”口干舌燥的罗警官跳脚。

 

罗淼不能算神探,他没唐川那么聪明,也没有唐川那样严密的逻辑推理和分析判断能力。但他一定是个好警官:直觉准,洞察力强,凡是都有一探究竟的决心和毅力。顺便,还很有耐心,能跟唐川这种人处的像正常好哥们儿一样。

这些特征加在一起,使得唐川跟他的相处十分愉快。原本复杂的案件,疑点一一挑出来,三下五除二点拨几下,罗淼心里有了底,也就不烦他了。唐川撑着头,心里琢磨着下一句该说什么来赶人。

“IAMP?”不料好奇心旺盛的警官又找到了什么勾起他兴趣的东西,越过唐川,罗淼走到后头那一撂信封跟前。“昨天死者前妻住的那栋楼里,看到一个人也拿着这个信封。”

喔,他脑子不灵光,但记忆力强。这也曾经是唐川对他青眼有加的原因之一。但现在他只觉得暴躁,想快点把人打发走。

“知道叫什么吗?”

记忆力超群的罗警官回答地飞快:“石泓。”

“……”我错了,我当初青睐你还是很有用的。

 

 

石泓有很长一阵子没见到唐川了。

准确来说,是十五年九个月又十四天。他对数字敏感,记得很清楚。其间也不是一点消息没有。唐川在学术界小有名气,调到江北不久,但在这个小地方,也曾算个不大不小的新闻。石泓自己常年混迹在旧城区,听说过这个人的动向,但一直没有联系过。

城区规划原因,旧城区和新区隔着一条长长的河堤。河堤这头是刑警,那头是命案。清晨第一缕阳光刚刚落下的时候,可以清楚的看清两端的差异。

一边是挣扎着苏醒的市镇,一边是匆匆往黑暗里逃离的阴影。

他没尝试和唐川联系,倒也不是出于自卑——他们这种人,全世界都充斥着数字公式,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他不联系其实就是觉得没有必要:相聚没有必要,相离也没有什么感伤。

但即使这么久没有见面,他还是一眼认出了唐川。

十几年过去,唐川的外表跟读书期间几乎没有什么巨大的变化。即使迟钝如石泓,也不得不感慨岁月在这个男人身上没有留下一丝一毫有关于衰老的痕迹。唐川的手腕松松搭在栏杆上,另一只手插在兜里。四月的夜里还是有点凉的,夜风吹过,楼上楼下的盆栽花草都站不稳似的晃一晃。唐川垂眼似是在想心事,像这幅风景里唯一的慢镜一样,一动也不动。

该是多么美好的人和事,才值得这样的唐川等待。

石泓心里的不安像乌云一样慢慢聚拢,脚步不听使唤地放慢下来。

 

 

夜来香的气息飘过旧城区,在河堤另一端也不知不觉地蔓延。

袁雎大睁着眼躺在床上。已经过了午夜,唐川还没有回来。他几次举起手机想拨通那人电话,想了想又放回去。

早上那人的指尖划过脸颊的温度似乎还没消散,一闭眼就火辣辣地灼烧。烧的钻心剜骨,从表皮一路刺激到血管里。膨胀,炸裂。

早上才翻出的薄被子是原来的钟点工阿姨给塞在唐川柜子里的。估计唐教授也懒得清洗,干脆多备了几套,因此连带着袁雎现在这床也是旧的。袁雎原本嫌热把被子蹬开了,一翻身,却发现隐约能闻到早上唐川衬衫上的气味。

形容不出来。有洗衣液,有古龙水,有发胶,甚至说不定还有洗衣粉。

唐川的味道。

他一把掀起来,从头裹到尾。身上迅速出了一层薄汗,但他睡得很安稳。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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