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歌 | 无处躲藏
天气越冷越想吃东西……的产物。
Summary：别人的日常联想到他自己。
不上升。
-
直到进屋的前一秒，胡歌都怀疑自己的手是不是还完好无损地长在它们该在的地方。他出门忘了戴手套，还要命的举着宝贝徕卡，一路取景步行回青旅，小臂以下裸露的地方连血管都像被冻住了，要不是怕摔着相机，他以为某一秒就能听见结成冰雕的双手“卡嚓”断掉的声响。
是的，青旅——三十五的老文青到了这把年纪也没放弃情怀梦。来这座城市之前他特意做了很多功课，这个季节没什么游客，别说游客了，旅游城市在淡季连本土的生意人也不愿意呆。天时地利，行程保密的前提下，他兴冲冲地在当地有名的一家民宿青年旅舍订了单间。这是他多年来不好意思讲出去的梦想之一——哪个文青的经历里能少得了民宿呢？
虽然没敢真的住四人间同其他驴友谈天聊海，他也很心满意足了。人生需要妥协和让步嘛，胡歌乐观地想。
他回来的晚了。本来在山脚下等那么久，就是为了等夜极了方便拍出清晰明亮的星轨。等到了旅馆已经过了一点，没有夜生活的村镇，这个时辰静悄悄的，只在屋檐亮了一盏暗黄的灯。胡歌于是连口罩也懒得戴了——不是他不冷，是连将背包脱下再取口罩的力气也不剩。待他终于进了屋，只觉得两腮好容易养起来的那么点肉也要被风刀子全刮了去，一呼一吸都疼得厉害。
淡季的旅舍没什么人住。早上他办理入住的时候就打听过了，除了两个常驻的单间是女生，以及二楼二人间有两个一起来的小伙子，其他房间都是空的。胡歌也就不很在意公用水房和洗手间的问题，走廊走到底还有一个公用的厨房。他冷的厉害，走到厨房想先接点热水喝。
厨房里有隐隐约约的动静，越走近，越能闻到油火的气味。胡歌感到身体在一点点回暖，凝结的血管慢慢化开，血液恢复流动还引起一阵酥麻。他原本想在厨房门口的饮水机接点水就走，但刚刚恢复知觉的手指不太听脑子使唤，水杯没拿稳，磕在墙上发出不大不小的动静。站在锅灶边忙碌的两个年轻人立马回头。
胡歌后知后觉壁挂的电视机还在放《琅琊榜》。没有出声音，只有人影晃动。三人面面相觑。年轻的男孩看看电视上在搓着衣角的谋士，又看看他。过了半分钟，才终于有人讲话。
“我的天哪。”男孩结结巴巴地叫道。
两个男生二十二岁，本科最后一年，找好了工作，上岗之前约着一起到处旅游，捞住最后一点青春的尾巴。
胡歌抱着水杯跟他们侃天。他太喜欢这种氛围，弥补了不能住四人间结识新友的遗憾。两个男生很能干，本来胡歌以为他们只是半夜肚子饿了随便下点面条打尖，但很快他发现，富有创意的年轻人其实自己在做简易的Fondue。
刚刚结巴的男生稍显瘦削，看胡歌在一边餐桌坐下了，就关了煤气灶，将电磁炉摆到桌上。胡歌吓一跳，连连摆手：“不用了，我不吃……”男生飞快看他冻得通红的鼻尖，因为紧张语速也很快：“吃点吧，看您冻得不行，吃点能暖和些。”接着后头壮实点的那个端着锅也来了。他们给电磁炉通了电，原本就热热的锅底很快又沸腾起来。胡歌鼻子皱起来——原本没什么胃口，这么一来，好像也馋了。
锅里的芝士已经融化，小结巴——不知道他听到胡歌心里这么叫他会不会生气——拿了勺子，慢慢的拌开。刚刚从灶上移过来的过程中芝士有点硬化，但他很有耐心，一圈一圈慢慢磨开。他的同伴在一边用淀粉和白酒调汤汁。胡歌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几分钟前还因为暖气而升腾起来的慢悠悠的困意，也被这新奇的一幕驱散掉了。
“你们还挺有诗情画意的，很少会见到二十岁的年轻小伙做fondue。”
拌汤汁的那位抬头，他性格开朗些，身材更壮实，但张了一张娃娃脸，因而看起来反倒是更小的一个。他笑得有些拘谨，“我们中午吃的迟，晚饭吃不下就在附近的酒吧坐了会儿。老板推荐我们说这边的特产是白葡萄酒，买了两瓶回来。夜里才饿，干脆就用这个做点芝士火锅。其实我们也头一回搞，图个新奇。”说着，男孩端起拌汤汁的碗使劲嗅了一下，“……而且也不知道这酒到底好不好，待会儿要是味道很怪，胡老师您就别吃了……”他像突然意识到这道菜可能不会太好吃的问题，窘迫地抓了抓头。
旁边的小结巴也侧过脸，跟着点点头。
胡歌温和地笑：“我很好说话的，没那么挑，也不饿其实。”他瞥到一边的面包和火腿，“我也帮帮忙吧，这个是要切成条对吗？”
他赶在男生们出声劝阻之前就走到砧板旁。没有合适的小刀，他只好退而求其次，拿了把笨重的菜刀，熟练地将火腿切成合适大小。
行云流水的动作稍微有点帅，小结巴磕磕绊绊地问：“老师平、平时在家，都是自己做饭吗？”
胡歌歪着脑袋想了下，其实这个问题也不需要想，“我喜欢捯饬新鲜东西，都不怎么实用。正常一日三餐就……在家就点外卖吧。哈哈。”
这话是真的。
——诶他最近一次做Fondue是什么时候来着？
“放、放毒？”王凯瞪着眼睛看他，他正在看一个东北大碴子口音的剧本，下意识扔了句：“嘛玩儿？”
胡歌正不紧不慢地套上塑胶手套，被他奇特的联想噎得愣是停了一秒。
“不会念的话，就叫它奶酪火锅好了。”
“噢噢。要吃奶酪火锅为什么不去玛喜达啊？让助理事先打个电话订包间就好了。”
胡歌“砰”一声将奶酪刚从冰箱拿出来的奶酪摔在砧板上，咬牙切齿地隔着料理台把脸怼到王凯脸前，“因——为——我——乐——意——”
他兴致勃勃地研究了一晚上这个东西要怎么做，还戴口罩上街，冒着被认出的危险买了一大袋子食材运回家，就为了营造传说中的“情侣一起做食”的美好氛围。王凯为什么不懂？！
“好啦、好啦——”王凯好声好气地示弱，拍着他对象的肩膀示意胡歌放松，“来来来，我给你打下手好了。动手吧动手吧。”他绕到胡歌背后，以为对方听不见地叹口气：“可是真的好麻烦……”
胡歌伸腿狠狠给了他一下。王凯一秒变脸，把所有的委屈跟喝中药似的，咕噜了一嘴，一个字眼没敢冒，全吞了。
厨房里的处女座简直是场灾难。胡歌对做饭过程中的吹毛求疵到了一个苛刻可怕的地步，奶酪要削多碎、葡萄酒和淀粉的比例、火腿要切到什么程度、煮锅底时间甚至精确到了秒。王凯缩着脖子没敢打扰，小心翼翼地弱化自身存在感，只在胡歌用完一样厨具后，眼疾手快捞过来清洗。
像个贤内助。他长长地叹气。
好容易到了最后一步，王凯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他一直紧绷着神经，这会儿还觉得神经累到虚脱。他其实对芝士并不感冒，就是普通的吃食而已。锅煮开了后甜腥的气味也在空气了弥漫，勾得他食指大动，更加头昏眼花。瞅瞅他对象，还没忙完，胡歌一边切着最后一点面包片一边使唤他：“去卧房拿下我相机。”
“这还拍啊？”王凯哀哀地叫唤，胡歌一旦要拍照又得磨磨唧唧纠结好久，他还想挣扎一下，他对象一个眼刀子甩过来。王凯摸摸后脑勺，还是乖乖找东西去。
没过三分钟就出来了，“你东西太多了。相机又贵，压在那一箱子里头我不敢翻，你自己去吧。”
“娶你好没用哦。”胡歌从鼻腔里发出嫌弃的哼声。王凯不以为意，路过的时候拍拍他腰：“那你嫁过来啊。”得到一个半真不假的超凶脸。
他确实把东西放的很乱。当初买房子的时候看中的就是这个超大朝阳的主卧，麻烦的也是因为面积太大，不好打扫。王凯在东西摆放方面也有一点强迫症，一般会把共有的那片区域整理的很干净，但胡歌的相机这些是不碰的。一方面是太贵，另一方面是怕不小心打乱了胡歌的收藏。这就是这个房间里唯一杂乱的地方了。胡歌叹口气。
王凯不给他收拾，他也就任这一箱子东西没派上用场时，自由地死在灰尘里。他翻了很久，才找到一个有电的电池。也是太久没有用了，两人平时忙的连轴转，这些情怀类的东西只能暂且放一放。等有空闲了，胡歌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找个空闲时间，带相机出去转一转，最好能去瑞士，看看真正的fondue怎么做……
他打开相机，站在卧房门口对着焦头烂额的王凯遥遥拍了一张。王凯实在拿这些精巧的东西没办法，胡歌叮嘱他要一直搅拌不能让奶酪变硬，他这会儿搅得连手腕都酸了，力道也没控制好，几滴汤汁飞溅到外边炉子上。王凯有点心惊胆战，这被胡歌看见了该不会又要吵吧？他小心翼翼地扭头，朝爱人的方向瞥了一眼，却没想到自己正好跟镜头后面的视线对上。胡歌心里砰砰直跳，飞快地按下快门，屏幕上定格住这一天里最精致的成品。
单反有时间记录。这一天是2015年11月某天。两年后，胡歌真的背着它出走，没见到真正的fondue怎么做，却见识到了另一个版本。
不知道那张照片还在不在相机里存着，有可能之前整理的时候移到电脑里，内存卡上的就删了。胡歌天马行空地想。对面的男生有点好奇地打量他高深莫测的微笑，过了会儿，娃娃脸笑起来：“胡歌老师是想到家里人了吗？”
胡歌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想避开这个话题。他反客为主：“不是，我是想，我在这，是不是有点打扰你们。”
两个大男孩愕然，小结巴甚至微微红了耳根。
胡歌笑着抿了口热水。恋爱中的细节是掩盖不住的，小情侣也没有很张扬，甚至做了些微掩饰的努力。但是有些细节——搭配开工的默契，讲到酒吧约会时没能压下去的笑容，一人窘迫时另一人习惯性地拍拍腿表示安慰——这些东西无处躲藏，像努力凑在一起生长蓬勃的树木，一不小心，背后甜腻的阳光就从树荫缝隙洒下来，掩盖不住。
最后竟然是小结巴先开的口：“没关系。跟他吃饭的机会多了去，跟您一起吃饭的机会可不多。”
噢，这就是普通人跟他们的不同了。胡歌颇有些优越感地想到。他跟偶像吃饭的机会多了去了，甚至有回王凯跟他开黄腔，“你说我俩最大的共同点是什么？——操粉（你）啊。”他那是标榜自己是胡歌粉丝第一家，大言不惭，眼角流淌着满足和嘚瑟，无论荤话还是神情，都让胡歌一时说不出话来。
最后的洗刷工作胡歌还想帮忙，男孩子们十分坚决地拒绝了。娃娃脸把他推到厨房门口，坚定地要求偶像先生赶紧回去睡觉。
“我们年底要是有机会，去北京看您的演出。”娃娃脸真诚地说，他随后压低声音，“不过，您能不能帮忙签个名？他其实，”——指了指背后刷碗的男友——“是个男胡椒，晚上回来其实不想动，他看到厨房电视播琅琊榜才答应陪我来捯饬这个。”娃娃脸挠挠头，憨笑一下，“看到您估计有点羞涩，我替他要个签名可以吗？”
胡歌没等他说完就在人递过的纸张上飞快地刷写了两笔。
“还有什么问题吗？”
男生小心地收起那几张纸，突然换上坏笑的表情：“老师结婚前真的不打算公开吗？”
胡歌一愣。
“您切火腿的时候有两个下意识侧身，和无意识乱瞟的动作。胡歌老师平时做饭的时候，是有人帮忙，或者有人等待的吧？”他感受到了刚刚揭穿别人时对方的无措，脸上温度也渐渐上升。“有些东西掩藏不住的，您也知道。”男孩有模有样地撞了下他的肩膀，哈哈大笑起来。
他不知道说些什么好，窘迫地道了声晚安，回房的路上，还在想能不能在相机里一大堆星空中间，找到那张王凯。
-
我把这些无聊的吃东西相关的段子搞一个系列有人看么？这好像是连着写的第三个关于吃饭的片段了（
就叫“吃食系列”？不管有没有看我先新建一个tag吧。照这个趋势看来我能写十题左右还是没问题的……
眠眠说一搞rps就心脏疼，我一搞rps就肚子饿是什么病，还有治么= =
